芥川长野

星星的归期

她抬头，看了看月亮。

夜深，月光被剪成薄纱，倾泻着流下。

她撩开窗帘，跳出窗外，衣摆上缀着的珠子与夜风摩擦碰撞作响。

落地的瞬间，不小心蹭倒了一旁的玻璃花。

她脚步一顿，俯下身把碎片收拾妥当。

她轻快地迈过白木栅栏。

好了，时间到了。

她看见月亮懒懒的在深蓝色画布上歇着，周围映出柔和的影。她阖上眼走着，鼻尖轻触到了月见草含混着其他什么草木的香。

她没有睁开眼，手臂微微抬起，指尖想要摸索什么似的向前伸去。

她碰到了挂着夜间露水的枝，冰凉的水珠流动在她指尖。她碰到野果、野花，又或许碰到了什么东西的尖牙。

她没有停下，不疾不徐的走着。

闭上眼睛就没什么好怕。

路过了白色橡树林和红色荆棘花，她鼻腔里灌入清新的寒冷。

是海。

她眼皮动了动，似乎转了转下面的眼珠。

她慢慢垂下手，慢慢睁开眼，慢慢走向海边。

她没有穿鞋，脚底碰到贝壳和细沙，海浪温柔的舔舐她的脚尖。

她抬眼，看见月亮被海稳稳抱着托举在海平面上，睡得安详。

整个海面铺了一层月光，星星似乎在这里坠落。

海底的生物休息了，海风在海面上悄悄游荡。

她眼睛有些酸，又突然看见海水里游升起了什么。

一只独角鲸向她游过来。

它周围绕着几圈星子，身上披了一层月光，身后是亿万蜉蝣闪着微亮。

月亮似乎往下沉了些。

独角鲸额前的角上笼着光华，蓝色的舌头露出来，似乎发出一声听不见的鸣。

她脚步一顿，又踩碎几朵浪花去到水里，她虔诚的扣拢掌心。

她走近，向独角鲸伸出手来。

手心里躺着一朵月见草。

独角鲸的角轻轻一触，月见草溶入月色里。

她闭上眼，突然的一阵海风把长发吹起。

她身后涌出大股月光，与海平面上那颗月亮一样。

她向独角鲸问着什么的讯息，或许是星星的归期，或许是问她何时能被应允离去。

等到远处的飞鸟不再哭泣，她睁开了眼。

她轻盈的退后几步，白色裙摆好像浪底。

独角鲸安静的看她几分钟，又带着星子和小生物离去。

她脚上沾着温凉的海水，在沙滩上踩出脚印。脚踝上的环饰作响，贝壳似乎被风碾碎成了珠光粉，混进了沙子里。

她没有耽搁太久，再次经过没有荆棘的花丛、草地上的月见草和橡树林，回到了白色栅栏门。

好啦，好啦。

她坐上窗台，抖了抖腿脚上的细沙。

——原来每个有月亮的晚上，都是我的归期。